我把流浪猫带回家,它却总在半夜挠我的房门,打开后我愣了

发布时间:2025-11-14 08:30  浏览量:1

我把它捡回家那天,下着雨。

不是那种“天街小雨润如酥”的文艺范儿,是“哗啦”一下,能把人浇个透心凉的、带着夏天尾巴不甘心的暴雨。

它就缩在一个被丢弃的快递纸箱里,浑身湿透,像一小团被泡烂的橘子。

我撑着伞,站在它面前,犹豫了足足三分钟。

作为一个独居、工作忙成狗、自己吃饭都靠外卖的“都市丽人”,养活自己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。

再添一张嘴,哪怕是猫嘴,都像是在本就紧绷的弦上又挂了个秤砣。

可它抬头看了我一眼。

就那一眼。

它的眼睛是那种很漂亮的琥珀色,但在雨水和狼狈的映衬下,那点漂亮荡然无存,只剩下一种被世界抛弃的、小心翼翼的惊恐。

我的心,就那么不争气地软了一下。

算了,不就是多双筷子……哦不,多份猫粮的事儿吗?

我把它带回了家。

过程堪称一场小型战争。

它在我那不算大的出租屋里上蹿下跳,我新买的沙发被划出几道刺眼的白痕,卫生纸被扯得满地飞雪。

我一边收拾残局,一边安慰自己:没事,这是应激反应,新环境,都这样。

给它洗澡,吹干,喂了点临时买的猫粮,看着它从一团烂橘子变成了一颗毛茸茸的橘子球,我那点被抓伤手臂的怨气也就散了。

我给它取名叫“橘子”。

简单,直接,符合它那一身橘色的毛。

橘子很聪明,或者说,很有眼力见。

在最初的混乱之后,它迅速摸清了我的作息规律和容忍底线。

它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撒娇打滚,什么时候必须安静如鸡。

它会在我通宵赶设计稿的时候,安安静静地趴在我的电脑旁边,用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我的手腕。

也会在我被甲方爸爸的“logo再大一点,要五彩斑斓的黑”这种要求气到摔鼠标时,凑过来用它的小脑袋蹭我的腿。

说实话,那段时间,我的生活因为橘子的到来,确实多了很多暖色调。

我开始认真研究猫粮配方,给它买各种玩具,甚至学会了用鸡胸肉给它做零食。

我的朋友圈,从加班吐槽和美食打卡,逐渐变成了橘子的专属写真展。

朋友们都笑我,说我这哪是养了只猫,分明是养了个祖宗。

我嘴上反驳,心里却甜丝丝的。

我觉得,我当初那个雨夜的决定,是我那一年里做得最正确的事。

直到,它开始在半夜挠我的房门。

第一次,是在它来我家的第二周。

我睡眠浅,一点动静就能惊醒。

“刺啦……刺啦……”

那声音很轻,像是指甲划过磨砂玻璃,带着一种执拗的、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儿。

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黑暗中,那声音格外清晰。

是橘子。

我有点烦躁。

白天粘人就算了,晚上还不让人睡觉?

“橘子,别闹!”我隔着门喊了一声。

声音停了。

我翻了个身,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。

可没过几分钟,“刺啦……刺啦……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。

比刚才更执着。

一股无名火“噌”地就蹿了上来。

我掀开被子,光着脚走到门边,“哗”地一下拉开门。

橘子就蹲在门口,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像两盏小灯。

看到我,它不跑也不躲,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。

那眼神里,没有平时的软萌,也没有做错事的惊慌,而是一种我看不懂的……催促?

“你到底想干嘛?”我压着火气问。

它“喵”了一声,声音又低又软,然后转身朝客厅走去。

我以为它是饿了或者渴了。

我跟着它走出去,检查了一遍它的饭盆和水碗。

猫粮满满的,水也刚换过。

它走到猫砂盆边上,用爪子扒拉了两下,示意我。

猫砂盆也是干净的。

我有点懵了。

“到底怎么了你?”我蹲下来,想摸摸它。

它却躲开了,又走回我的卧室门口,抬头看着我,再次“喵”了一声。

那意思好像是:进去啊,回床上睡觉。

我彻底没脾气了。

行吧,大概是小猫咪半夜无聊,想让我陪它玩。

我把它抱起来,放在我的床上,想着让它睡我旁边,总不能再挠门了吧。

橘子出奇地乖,在我枕头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,蜷成一团。

我以为这下总能天下太平了。

结果,第二天晚上,同样的时间,同样的声音,再次准时响起。

“刺啦……刺啦……”

我睁开眼,身边是空的。

橘子又跑到了门外。

我简直要崩溃了。

接下来的一个星期,我几乎夜夜失眠。

橘子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闹钟,每天凌晨三点左右,准时开始它的挠门大业。

我试过各种方法。

把它关在客厅——它会变本加厉地挠客厅通往卧室的门。

给它买新的玩具,睡前陪它玩到它精疲力尽——没用,它像是装了永动机。

甚至咨询了宠物医生,医生说可能是分离焦虑,或者只是想引起注意。

建议是,不要理它,让它明白这种行为是无效的。

我照做了。

我戴上耳塞,任凭它在外面怎么折腾,我都假装听不见。

第一晚,我几乎一夜没合眼,耳塞也挡不住那穿透力极强的“刺啦”声,还有我心里那股愈演愈烈的烦躁。

第二天,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,看着门上被它抓出的几道深深的白痕,心疼得直抽抽。

那是我自己花钱买的、亲手刷的漆啊!

我的耐心,正在一点点被这只橘色的“恶魔”耗尽。

我和男朋友周明打电话吐槽。

周明是个典型的理性工科男,他从一开始就不太赞成我养猫。

“它又挠门了?”周明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哈欠。

“嗯。”我的声音有气无力。

“我说你就是自找麻烦。一只流浪猫,你还真当宝了。”

“它白天很乖的。”我忍不住为橘子辩解。

“那你晚上就别睡了。林遥,我说句不好听的,你现在的工作压力多大,自己没数吗?天天熬夜,好不容易能睡会儿,还被一只猫折腾。值得吗?”

周明的话像一根针,精准地戳破了我那层用“爱心”和“温暖”编织起来的自我感动。

是啊,值得吗?

我每天被客户和老板双重压榨,改稿改到头秃,唯一的盼头就是能睡个好觉。

现在,这点卑微的愿望都被剥夺了。

“要不,送人吧。”周明建议道,“或者送到救助站也行。你这房子是租的,门被抓坏了,到时候房东还得扣你押金。”

挂了电话,我看着趴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橘子,心里五味杂陈。

送走它?

我舍不得。

那种在雨夜里相遇的缘分,那种在我崩溃时它用小脑袋蹭我的温暖,都是真实存在的。

可再这么下去,先疯掉的肯定是我。

那天晚上,我做了个决定。

我把卧室的门反锁了。

然后,我把橘子关进了航空箱,放在了离卧室最远的客厅角落。

我知道这很残忍。

航空箱空间狭小,对猫来说是禁闭室。

但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。

隔着反锁的门和整个客厅的距离,我终于听不到那恼人的挠门声了。

我躺在床上,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。

脑子里一会儿是橘子在纸箱里瑟瑟发抖的样子,一会儿是它在航空箱里惊恐的眼神。

我这是在干什么?

把它从一个“纸箱监狱”里解救出来,又亲手把它关进了另一个“塑料监狱”。

我好像,也没比那些抛弃它的人高尚到哪里去。

罪恶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终于在疲惫和内疚中昏昏沉睡过去。

第二天一早,我顶着更深的黑眼圈打开航空箱。

橘子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对我又抓又咬,它只是安静地走出来,默默地走到食盆边吃饭,然后找了个角落趴下,一整天都没怎么理我。

它在生我的气。

我心里更难受了。

我给它开了罐头,它闻了闻,没吃。

我拿出它最喜欢的逗猫棒,它也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。

那种被最亲近的小动物冷落的感觉,比被甲方骂一百遍还难受。

晚上,我没再关它。

我妥协了。

我甚至有点病态地想,算了,挠吧,只要你理我就行。

然而,出乎我意料的是,那天晚上,橘子没有挠门。

它就睡在我的床尾,安安静静。

我反而不习惯了,竖着耳朵等了半天,什么动静都没有。

我以为它“改邪归正”了。

但第三天晚上,凌晨三点,那熟悉的“刺啦……刺啦……”声,又回来了。

它回来了。

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诡异感,我竟然松了口气。

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绝望。

这事儿,没完了。

我和橘子的“战争”,进入了拉锯阶段。

它挠,我忍。

有时候忍不了了,就把它关起来。

关起来又于心不忍,放出来。

放出来,它又开始挠。

周而复始。

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,工作频频出错,白天哈欠连天,晚上神经衰弱。

我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憔悴的脸,眼下的乌青深得像被人打了一拳。

我开始怀疑,我是不是捡回来一个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

不然怎么解释一只猫会有这么奇怪的、雷打不动的执念?

我甚至开始在网上搜索“猫的灵异行为”、“猫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吗”这类话题。

答案五花八门,越看越让人心里发毛。

有人说猫是阴阳眼,它挠门,可能是门外有“东西”想进来。

有人说猫有预知能力,它是在提醒主人有危险。

我看着那些帖子,脊背一阵阵发凉。

我住的是老式居民楼,隔音很差,楼道里常年堆着邻居家的杂物,光线昏暗。

一想到半夜三更,橘子对着门外某个我看不见的“存在”做出反应,我就头皮发麻。

那天,周明来看我。

他一进门就看到了那扇被抓得“伤痕累累”的卧室门。

“林遥,你看看你这门,还有你这脸色。”他皱着眉,语气里满是责备,“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”

我没说话,把手机上搜到的那些“灵异”帖子给他看。

“你看看这个。”

周明扫了一眼,嗤之以E鼻。

“你疯了?信这个?还阴阳眼,你怎么不说它是从喵星来的特工,来地球执行任务的?”

他的嘲讽让我觉得很难堪。

“那你说它到底想干嘛!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
“我怎么知道!它就是一只猫!一只普通的、脑子有问题的流浪猫!”

“它不是!”

“你就是被它PUA了!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,人不像人鬼不像鬼,为了只猫,值得吗?”

我们大吵了一架。

这是我们在一起两年,吵得最凶的一次。

周明摔门而去,留下我一个人和橘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面面相觑。

橘子似乎感觉到了气氛不对,从沙发上跳下来,走到我脚边,用头轻轻蹭了蹭我。

我看着它,眼泪“唰”地就下来了。

我抱着橘子,哭得泣不成声。

我到底在坚持什么?

是为了那一点点所谓的“缘分”和“温暖”吗?

还是不甘心,不甘心自己的一片好心,换来这样一个结果?

哭过之后,我做了一个冷静到近乎残忍的决定。

我要在家里装一个监控。

我要搞清楚,橘子半夜挠门的时候,到底在干什么。

以及,门外,到底有什么。

如果真的有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,那……那我就认栽,带着橘子立马搬家。

如果只是它自己的问题,那我也要找到原因,然后解决它。

无论是送走,还是治疗。

我不能再这么稀里糊涂地耗下去了。

我在网上下单了最小巧的那种家用摄像头,可以连接手机实时查看,还有夜视功能。

两天后,摄像头到了。

我把它安装在客厅一个很隐蔽的角落,正对着我的卧室门。

做完这一切,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。

紧张,期待,又有点害怕。

像是在等待一个审判。

晚上,我像往常一样,睡前检查了橘子的水和食物。

然后回到卧室,关上门。

我没有立即睡觉,而是拿起了手机,点开了监控APP的实时画面。

屏幕里,是黑白的夜视影像。

客厅里很安静,橘子趴在它的猫抓板上,似乎睡着了。

我的卧室门,静静地立在那里。

一切正常。

我盯着屏幕,眼皮越来越沉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被手机的震动惊醒。

是APP的“移动侦测”报警。

我一个激灵,瞬间清醒,立刻看向屏幕。

画面里,橘子醒了。

它站起来,伸了个懒腰,然后,迈着猫步,径直走向我的卧室门。

来了。

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
它在门口停下,坐了下来。

它没有立刻开始挠。

它只是坐着,仰着头,看着门。

确切地说,是看着门把手的位置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
一分钟。

五分钟。

十分钟。

它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,像一尊小小的雕塑。

我开始怀疑,它是不是只是想换个地方睡觉。

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,它动了。

它站起来,抬起一只前爪。

我以为它要开始挠了。

但是,没有。

它没有用指甲去挠门板。

它的爪子,是收起来的。

它用它那毛茸茸的、软乎乎的肉垫,轻轻地、一下一下地,拍打着门板的下方。

“啪……啪……啪……”

因为隔着门,这个声音我平时根本听不见。

我听见的,是它偶尔失去平衡,指甲不小心划到门板的声音。

原来,那“刺啦”声,只是个意外。

它的本意,根本不是“挠”,而是“拍”。

它在……敲门?

这个认知让我觉得有些荒谬。

但更让我感到诡异的还在后面。

它拍了几下,就停下来,歪着头,仿佛在倾听门里的动静。

等了一会儿,没等到回应。

它又抬起头,看向门板。

这一次,它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门把手上,而是缓缓地、缓缓地,向旁边移动。

移到了门框旁边的……那片白墙上。

它盯着那片空无一物的白墙,看了足足有半分钟。

然后,它张开嘴,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、带着委屈和祈求的叫声。

“喵呜……”

那声音,和我平时听见的任何一种猫叫都不同。

它不像撒娇,不像饿了,更不像发情。

那是一种……充满了迷茫和无助的呼唤。

像一个迷路的孩子,在呼唤自己的妈妈。

我的后背,瞬间被冷汗浸湿了。

它在跟谁说话?

那片墙上,有什么?

我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,眼睛都不敢眨一下。

橘子对着白墙叫了一声后,又回过头来,用肉垫拍了拍门。

然后,再次看向那片白墙。

如此往复。

拍门,等待,看墙,呼唤。

一套流程,熟练得像演练了千百遍。
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
恐惧,像无数只冰冷的手,攥住了我的心脏。

这比我想象的任何一种情况都更诡异。

如果它只是单纯地挠门,我可以理解为行为问题。

如果门外有鬼影,我还能用“灵异”来解释。

可现在这是什么?

对着一面白墙自言自语?

这只猫,是真的疯了?还是……

我不敢再想下去。

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,心脏“怦怦”狂跳,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。

我必须出去看看。

我必须知道,它到底在干什么。

我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
我没有立刻冲出去,我怕吓到它。

我悄悄地走到门边,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。

外面很安静。

那套诡异的流程似乎暂停了。

我屏住呼吸,缓缓地、一点一点地,转动了门把手。

“咔哒。”

一声轻响。

门外的橘子似乎被惊动了,我听见它“喵”了一声。

我没有犹豫,猛地一下拉开了门。

然后,我愣住了。

我彻彻底底地,愣在了原地。

橘子就站在门口。

它没有看我。

它的身体微微弓着,保持着一个奇异的姿势。

它的头,正对着门框旁边的那片白墙。

而那片白墙上……什么都没有。

就是一片普通的、刷了白色乳胶漆的墙壁。

可橘子的眼神,却像是在看着什么人。

不,更准确地说,它是在模仿什么人。

它看到我出来,似乎有些惊讶,但没有跑开。

它只是转过头,看了我一眼,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,充满了困惑和……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悲伤。

然后,它又转回头,对着那片白墙,抬起了它的前爪。

这一次,它不是拍打,而是……伸出去,仿佛想要抓住什么。

但它什么也没抓到。

它的爪子在空中停顿了一下,然后无力地垂下。

就在那一瞬间。

就在我看到它那个伸出爪子又无力垂下的动作时。

一个尘封已久的、被我刻意遗忘的画面,像一道闪电,狠狠地劈中了我的记忆深处。

轰——

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。

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。

我看到的,不再是我的出租屋,不再是那只橘色的猫。

我看到了……我的家。

我小时候的家。

看到了那条长长的、昏暗的走廊。

走廊的尽头,是我爸妈的卧室。

门,总是紧紧地关着。

一个瘦小的、佝偻的背影,站在那扇门前。

是我的奶奶。

那时候,奶奶已经有了很严重的老年痴呆。

她记不清人,记不清回自己房间的路。

尤其是在晚上。

她经常会在半夜醒来,想要去卫生间,却迷迷糊糊地走到我爸妈的卧室门口。

她不敢大声敲门,怕吵醒辛苦了一天的儿子儿媳。

她就那么站着,抬起手,用弯曲的、已经不太利索的手指,轻轻地、一下一下地,叩击着门板。

“叩……叩……叩……”

那声音,很轻,很轻。

如果爸妈睡得沉,根本听不见。

叩了一会儿,没有回应。

她就会停下来。

她会把头转向旁边的墙壁。

因为那面墙上,挂着一个开关。

卫生间的开关。

她不记得开关在哪里了,她只模模糊糊地记得,是在门旁边。

她会伸出手,在墙上摸索着。

想要去开那盏灯。

她的手,因为常年的劳作和疾病,已经有些变形,颤颤巍巍。

在光滑的墙壁上,摸索着,摸索着……

却总是找不到那个小小的开关。

最后,她会无力地垂下手,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、带着哭腔的呢喃。

像是在叫人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
充满了迷茫、无助和委屈。

……

橘子的动作。

橘子那用肉垫拍门的动作。

橘子那抬头看墙的动作。

橘子那伸出爪子想要抓住什么的动作。

橘子那带着哭腔的、无助的叫声。

和记忆中,奶奶的每一个细节,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。

分毫不差。

我站在那里,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。

一股巨大的、无法言喻的悲伤和愧疚,像海啸一般,瞬间将我吞没。

我想起来了。

我都想起来了。

那时候,我上初中,正值叛逆期。

我的房间,就在我爸妈的隔壁。

奶奶半夜的动静,我听得一清二楚。

那轻轻的叩门声,那在墙上摸索的“沙沙”声,那压抑的呢喃声。

在寂静的夜里,成了我的噩梦。

我嫌她吵。

我嫌她烦。

我嫌她身上那股洗不掉的、衰老的气味。

我会在被吵醒后,烦躁地用被子蒙住头,心里咒骂着:怎么又来了,这个老糊涂,真是烦死了。

我从来没有,一次都没有,打开门,扶她一把,告诉她卫生间在哪里。

一次都没有。

我只是冷漠地听着,盼着她赶紧折腾完,赶紧离开,好让我继续睡觉。

有时候,我爸妈会被吵醒,打开门,不耐烦地把她领回房间。

“妈,跟你说多少次了,厕所在那边!你别老往我们门口跑!”

“大半夜的,还让不让人睡觉了!”

我听着爸妈的抱怨,心里甚至有一丝快意。

觉得,你看,不只是我一个人嫌你烦。

奶奶去世,是在一个冬天。

很平静。

睡梦中走的。

葬礼上,我一滴眼泪都没掉。

我甚至觉得,是一种解脱。

家里,终于安静了。

我再也不用半夜被吵醒了。

我以为,这件事,早就被我忘掉了。

我以为,那些冷漠和刻薄,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,被埋进了记忆的坟墓。

我甚至,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没有奶奶的、清净的生活。

直到今天。

直到此刻。

一只我从雨夜里捡回来的流浪猫,用一种最不可思议的方式,把那座坟墓,狠狠地刨开了。

把那些我刻意遗忘的、丑陋的、不堪的过去,血淋淋地,展现在我面前。

它在干什么?

它不是在挠门。

它是在模仿。

它是在重现。

它在用它的方式,告诉我,我曾经,是怎样一个冷血的、自私的、混蛋的孙女。

我看着橘子。

它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。

它停止了所有的动作,走到我脚边,用它的小脑袋,轻轻地,一下一下地,蹭着我的脚踝。

就像当年,奶奶颤抖的手,想要抓住我的衣角一样。

我再也忍不住了。

我缓缓地蹲下身,伸出手,想要抱住它。

可我的手,抖得不成样子。

眼泪,像断了线的珠子,不受控制地往下掉。

一滴,一滴,砸在冰冷的地板上。

也砸在我那颗早已麻木的心上。

“奶奶……”

我发出了一个嘶哑的、破碎的音节。

橘子“喵”了一声,声音轻柔,它主动钻进了我的怀里。

我抱着它温热的、毛茸茸的身体,终于放声大哭。

那是我记事以来,哭得最伤心,也最彻底的一次。

我为我当年的冷漠而哭。

我为奶奶晚年的孤独无助而哭。

我为这份迟到了太久的、以如此诡异的方式降临的忏悔而哭。

原来,这扇门,不是橘子想进来。

是我自己,把那段记忆,把那个需要帮助的奶奶,关在了心门之外。

而橘子,这个我以为的“麻烦”,这个我差点抛弃的小生命,它只是一个信使。

一个用最笨拙、最执着的方式,帮我打开这扇心门的信使。

它不是在挠我的房门。

它是在敲我的心门。

那一晚,我抱着橘子,在客厅的地板上坐了一夜。

我没有开灯。

黑暗中,我一遍又一遍地,跟怀里的小家伙说着“对不起”。

也不知道是说给它听,还是说给那个远在天堂的、瘦小的老人听。

橘子很乖,就那么静静地趴在我怀里,喉咙里发出“咕噜咕噜”的声音,像是在安慰我。

天亮的时候,我给妈妈打了个电话。

电话接通,我还没开口,眼泪又下来了。

“喂?遥遥?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?”妈妈的声音很焦急。

“妈……”我哽咽着,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
“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!是不是跟周明吵架了?还是工作不顺心?”

“妈,我想奶奶了。”

电话那头,是长久的沉默。

过了好一会儿,妈妈才叹了口气,声音也有些沙哑:“怎么突然……想起你奶奶了?”

我把橘子的事,原原本本,都跟妈妈说了。

从它挠门,到我装监控,再到我看到的那一幕。

我说得很慢,很艰难,中间好几次泣不成声。

妈妈在电话那头,也跟着我一起哭。

“妈,我是不是很坏?”我问。

“傻孩子,那时候你还小,不懂事……”妈妈安慰我,但她的声音里,也充满了自责,“其实……该说对不起的,是我和你爸。我们那时候,工作压力大,对你奶奶……也没什么耐心……”

“我们总觉得,给她吃好穿好,就是尽孝了。可她那时候,最需要的,可能就是我们多一点点的耐心,多一点点的陪伴。”

“她晚上不敢大声叫我们,怕我们睡不好,影响第二天上班。她就那么一个人,在门口站着,等着……”

妈妈的话,像一把刀,在我心上反复地割。

挂了电话,我感觉整个人都被抽空了。

但同时,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
像是压在心口十几年的巨石,终于被搬开了一道缝隙。

那天,我跟公司请了假。

我带着橘子,去了花店,买了一束奶奶生前最喜欢的白色雏菊。

然后,我去了郊外的墓园。

那是我成年后,第一次,一个人来看奶奶。

奶奶的墓碑上,照片里的她,笑得很慈祥。

我把花放在墓碑前,蹲下来,仔仔细细地擦拭着碑上的灰尘。

“奶奶,我来看你了。”

“对不起,我来晚了。”

“对不起,奶奶……”

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。

说我当年的不懂事,说我现在的生活,说我捡到了一只叫橘子的猫。

橘子就蹲在我的脚边,很安静,偶尔“喵”一声,像是在附和我的话。

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,斑驳地洒在墓碑上,也洒在我和橘子的身上。

暖暖的。

从墓园回来,我的生活,好像什么都变了,又好像什么都没变。

我依然要面对甲方的奇葩要求,依然要为了生活奔波。

但我的心,变得异常平静和柔软。

那天晚上,周明给我打了电话。

他的声音有些犹豫:“遥遥,你……还在生气吗?”

我笑了笑,很平静地说:“没有。”

“那……猫的事……”

“周明,我们聊聊吧。”

我把所有的事情,都告诉了他。

包括我奶奶,包括我的过去,包括橘子带给我的一切。

这一次,电话那头的周明,没有嘲讽,也没有不耐烦。

他只是安静地听着。

等我说完,他沉默了很久,然后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、温柔的语气说:“遥-遥,对不起。我不知道……你心里藏着这么多事。”

“是我太想当然了,总觉得用我的逻辑去套所有的事情。我忘了,你不是我,猫也不是程序。”

“以后……有什么事,都跟我说,好吗?别一个人扛着。”

那一刻,我感觉我和他之间的那点隔阂,也烟消云散了。

最奇妙的是橘子。

从那天起,它再也没有在半夜挠过门。

一次都没有。

它还是像以前一样粘人,喜欢趴在我电脑边陪我加班,喜欢在我烦躁的时候用头蹭我。

但它不再执着于那扇门,不再重复那个让我心碎的仪式。

就好像,它知道,它的任务,已经完成了。

它帮我打开了那扇尘封的心门,让我和过去和解,让我重新学会了爱与被爱。

现在,它只是我的橘子。

一只普通的、爱撒娇的、毛茸茸的橘子球。

有时候,我看着它在我身边睡得四仰八叉、毫无防备的样子,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。

我不知道,这世上,是否真的有科学无法解释的缘分。

我不知道,是不是奶奶在天上,舍不得我一个人过得这么辛苦,所以派了这么一个小小的、温暖的信使,来到我身边。

我只知道,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,我做出的那个决定,不是我拯救了它。

而是它,拯救了我。

它把我从一个冷漠的、封闭的、活在过去阴影里的躯壳里,拯救了出来。

它让我明白,生活不只有冰冷的工作和理性的逻辑。

还有爱,有记忆,有那些看似无用却无比珍贵的、柔软的情感。

前几天,我又梦到奶奶了。

梦里,不再是那个昏暗的走廊和她孤独的背影。

而是在老家院子的那棵大槐树下。

阳光很好,奶奶坐在藤椅上,笑眯眯地看着我。

一只橘色的猫,趴在她的腿上,懒洋洋地打着呼噜。

我走过去,像小时候一样,靠在她的膝盖上。

奶奶伸出那双布满皱纹却无比温暖的手,轻轻地,摸了摸我的头。

她没有说话。

但这一次,我懂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