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业三年,回乡后父母催相亲,女方已有两个孩子
发布时间:2025-10-09 10:21 浏览量:1
“陈啊,尝尝这个,韭菜鸡蛋的,你以前在上海可吃不着这么新鲜的。”
我妈一边说,一边用筷子夹了个白白胖胖的饺子,在醋碟里滚了一圈,稳稳地放进我碗里。
饺子皮透着光,能隐约看到里面绿油油的馅儿。热气带着醋香和蒜香,往我鼻子里钻。
“嗯,好吃。”我含糊地应着,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。
从上海回来半个月了,我妈的投喂就没停过。好像我在外面那三年,过的不是白领的日子,倒像是在外面讨饭。
“慢点吃,锅里还有。”她脸上堆着笑,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。
我爸坐在对面,端着个小酒杯,慢悠悠地呷了一口,然后用筷子头敲了敲桌子,发出“笃笃”两声。
这是他要发表重要讲话的前奏。
“小陈,回来也歇够了。工作的事,想好没?”
我咽下嘴里的饭,说:“还没,先看看吧。不急。”
“怎么不急?”我妈立刻接上话,“你都二十六了。工作、对象,都得抓紧。你王阿姨今天还跟我说,她单位有个姑娘,人特别好,想介绍给你认识认识。”
又来了。
这半个月,类似的话术,我听了不下十遍。王阿姨、李阿姨、楼下的张奶奶,我感觉整个小区的适龄女性资源,都快被我妈盘活了。
我放下筷子,拿起水杯喝了口水,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点。
“妈,我刚回来,时差还没倒过来呢,能不能让我先喘口气?”
“上海跟你家就一个时区,你倒什么时差?”我爸一句话就把我堵了回去。
我妈没理我爸,继续她的思路:“就是让你见见,又不是非要你怎么样。那姑娘叫苏晴,在咱们这的图书馆上班,工作稳定,人也文静。”
“图书馆好啊,清净。”我爸在一旁点头附和,像个捧哏的。
我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,心里有点堵。
在上海的时候,每天挤着早晚高峰的地铁,对着电脑屏幕敲代码敲到眼花,脑子里想的是项目进度、KPI、下个月的房租。我以为回到家,能得到片刻的安宁。
结果,是从一个战场,跳进了另一个战场。
“我不想去。”我直接了当地说。
我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但很快又恢复了。
“去看看嘛,就当多认识个朋友。你王阿姨面子都拉下来了,妈不好拒绝。”她开始用怀柔政策。
我看着她鬓角新添的几根白发,还有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,拒绝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。
在外面漂了三年,除了每个月寄回来的钱,我好像没为这个家做过什么。他们想要的,无非就是我安安稳稳地待在他们身边,结婚生子,过他们认为的“正常”生活。
心里那点不情愿,被一种说不清的愧疚感给压了下去。
“行吧。”我听到自己说,“时间地点,你发我微信上。”
我妈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,像被点着的灯泡。
“哎,好,好!”她连声应着,又给我夹了个饺子,“这个是猪肉白菜的,也尝尝。”
我爸也满意地“嗯”了一声,又喝了一口酒,脸上露出了那种“孺子可教”的表情。
一顿饭,就在这种看似和谐,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里吃完了。
我回到自己的房间,关上门,把自己扔在床上。
房间还是我走之前的样子,书桌上摆着大学时的课本,墙上贴着一张已经褪色的篮球明星海报。空气里有阳光晒过被子的味道,很熟悉,很安逸。
可我的心,却怎么也安逸不下来。
我拿出手机,点开那个几百人的高中同学群,消息99+。有人在晒娃,有人在晒新买的车,有人在讨论学区房。
他们的人生,好像都按下了快进键。
而我,像是一个按了暂停键的人,卡在了从大城市回流到小县城的尴尬节点上。
手机震了一下,是我妈发来的微信。
“儿子,时间定在周六晚上六点,就在城南那家‘荷塘月色’。你王阿姨说,那家店环境好,安静,适合年轻人聊天。”
紧接着,又是一条。
“对了,有件事忘了跟你说。那个苏晴,她……她离过婚,还带着两个孩子。”
我盯着那行字,看了很久。
屏幕的光照在我的脸上,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表情一点点凝固。
房间里很安静,只有窗外传来几声零星的蝉鸣,和老式空调机运转的嗡嗡声。
我拿着手机,那条信息在我眼前,每个字都像被放大了,清清楚楚。
“离过婚,还带着两个孩子。”
我把手机扔到一边,翻了个身,用胳膊盖住眼睛。
脑子里有点乱。
我不是对离异女性有什么偏见,都什么年代了。只是,这件事本身,让我觉得很不舒服。
一种被安排,被隐瞒的感觉。
我妈在发信息前,肯定犹豫了很久,想着怎么措辞。她知道,如果一开始就告诉我全部情况,我大概率会直接拒绝。
所以她选择先让我答应,再抛出这个“补充说明”。
这是一种策略,一种温和的,以爱为名的策略。
我能想象出她的小心翼翼,也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。她怕我错过一个“好姑娘”,怕我因为世俗的眼光而产生抵触。
可我就是觉得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上不来,也下不去。
我从床上坐起来,走到窗边,拉开窗帘。
外面是小县城宁静的夜晚,路灯把楼下的花园照得朦朦胧胧。几个大妈聚在一起跳广场舞,音乐声隐隐约约地飘上来。邻居家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,能看到一家人围坐着看电视的剪影。
这就是我离开三年的家乡,充满了烟火气,也充满了人情世故的复杂网络。
在这里,一桩婚事,从来不只是两个人的事。
我爸妈,王阿姨,甚至那个素未谋面的苏晴,我们都被这张网牵扯着。
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。
去,还是不去?
去,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,被人蒙在鼓里,还得上演一出“相逢一笑泯恩仇”的戏码。
不去,我妈那边不好交代。她已经跟王阿姨说好了,临时变卦,她会觉得很没面子。在小地方,面子有时比什么都重要。
我叹了口气,拿起手机,给我妈回了两个字。
“知道了。”
没有质问,也没有抱怨。
我知道,跟他们争论这些没有意义。在他们看来,这根本不算事儿。他们那一辈人,信奉的是“先处处看,人好比什么都强”。
我只是觉得有点累。
从上海回来,我本想给自己放个长假,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,想清楚未来的路要怎么走。
现在看来,这个假期,注定是不得清闲了。
周六那天,我特意找了件干净的白T恤,配了条牛仔裤,对着镜子照了照。
镜子里的人,头发有点长,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看起来,不像去相亲的,倒像是去面试一份自己不喜欢的工作。
我妈在我出门前,还在不停地叮嘱。
“见了面,主动点,多跟人家姑娘聊聊天。”
“吃饭的时候,记得给人家夹菜。”
“男孩子,大方一点,千万别小气。”
我一边换鞋,一边“嗯嗯”地应付着。
“对了,这个拿着。”她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色的钞票,要往我兜里塞。
“不用,我有。”我挡开了她的手。
“让你拿着就拿着!第一次见面,不能让人家姑娘看轻了。”她态度很坚决。
我拗不过她,只好把钱接过来,胡乱塞进口袋里。
“那我走了。”
“去吧去吧,好好表现。”
我关上门,还能听到她在屋里喊:“开车慢点!”
我开着我爸那辆开了快十年的大众车,慢悠悠地往城南驶去。
小县城的晚高峰,一点也不比大城市逊色。电瓶车、三轮车、行人,见缝插针地在车流里穿梭。我按了好几次喇叭,车子还是只能一点一点地往前挪。
我的心情,也跟这路况一样,堵得慌。
“荷塘月色”餐厅,名字起得挺雅致,装修风格也是那种仿古的中式园林。小桥流水,亭台楼阁,在县城里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档场所了。
我报了预订的包厢号,服务员领着我穿过一条挂着红灯笼的走廊。
推开包厢门的时候,那个叫苏晴的女人已经到了。
她坐在靠窗的位置,正低头看着手机。听到动静,她抬起头,朝我这边看过来。
她比我想象中要年轻一些。
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,长发简单地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。脸上化了淡妆,但依然能看出皮肤很好,很白净。
她的眼神很平静,看到我,没有那种相亲时常见的局促或者过分热情。她只是微微对我笑了笑,点了点头。
“你好,我是林辰。”我走过去,在她对面坐下。
“你好,苏晴。”她的声音也和她的人一样,轻轻的,柔柔的。
服务员拿来菜单,我递给她。
“你看看想吃什么。”
她接过去,很认真地翻看着,然后点了两个菜,又把菜单推回到我面前。
“你来吧,我都可以。”
我随便点了两个招牌菜,又要了一壶茶。
服务员离开后,包厢里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
我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相亲的开场白,无非就是问问工作,问问爱好。可一想到她的情况,这些问题就都变得有些微妙。
我端起茶杯,喝了一口茶,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自在。
还是她先开的口。
“听王阿姨说,你刚从上海回来?”
“嗯,回来半个多月了。”
“上海挺好的,大城市,机会多。”她说。
“也累。”我言简意赅地回答。
“是啊,在哪儿都不容易。”她轻轻叹了口气,然后又笑了笑,“不过,回家也挺好的。”
她的笑容很浅,但看起来很真诚。
我看着她,忽然觉得,她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……“复杂”。
她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普通的,甚至有点内向的女人。
“你在图书馆工作?”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话题。
“嗯,在少儿阅览室。”她点了点头,“每天跟孩子们打交道,挺有意思的。就是有点吵。”
她说话的时候,嘴角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。
“孩子……都多大了?”我还是问出了口。
这个问题一出来,空气似乎又凝固了一秒。
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,但语气还是很平和。
“大的那个是男孩,上小学一年级了。小的那个是女孩,还在上幼儿园。”
“哦。”我应了一声,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。
幸好,这时候服务员开始上菜了,打破了尴尬。
我拿起公筷,给她夹了一块鱼。
“尝尝这个,他们家的特色菜。”
“谢谢。”她低头,小口地吃着。
吃饭的时候,我们聊了一些有的没的。聊县城这几年的变化,聊最近上映的电影,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。
整个过程,比我想象的要平顺。
她不是一个很健谈的人,但也不是一个会冷场的人。她总能在我抛出的话题结束后,很自然地开启下一个。
我发现,跟她聊天,并不费劲。
快吃完的时候,她的手机响了。
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,脸上露出一丝歉意。
“不好意思,我接个电话。”
她走到包厢外面去接电话,声音压得很低,但我还是能隐约听到几个词。
“……没发烧……多喝水……我很快就回去了……”
几分钟后,她回来了,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。
“不好意思,家里有点事,我可能要先走了。”
“没事,孩子的事要紧。”我脱口而出。
她愣了一下,随即对我笑了笑。
“嗯。那今天就到这里吧,谢谢你的晚餐。”
“我送你吧?”
“不用了,我家不远,就在附近。”她婉拒了我的提议。
我起身去结账,她没有跟我争抢,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。
走出餐厅,夏夜晚风吹在脸上,带着一股温热的潮气。
“那我先走了。”她朝我挥了挥手。
“好,路上小心。”
我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,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的灯火里。
我一个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,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
这次见面,没有想象中的尴尬,也没有任何戏剧性的情节。
平淡得像一杯温水。
可就是这杯温水,却在我心里留下了一圈小小的涟漪。
我回到家,我妈立刻从客厅里迎了上来。
“怎么样怎么样?聊得还好吗?”她一脸期待地看着我,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。
我换着鞋,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那姑娘人怎么样?是不是跟王阿姨说的一样,文静又漂亮?”
“还行。”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。
“什么叫还行啊?”我妈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,“你这孩子,话就不能多说两个字吗?”
我爸也从沙发上探过头来,耳朵竖得老高。
我被他们看得没办法,只好简单地复述了一下见面的过程。
当然,我省略了她提前离场的那一段。
我妈听完,一拍大腿。
“有戏!”她做出了总结性发言,“肯跟你聊,说明对你印象不错。你们还加微信没?”
“……忘了。”我这才想起来,我们连联系方式都没留。
“你!”我妈气得指着我,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,“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!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呢?”
“忘了就忘了呗,下次再加。”我爸在一旁打圆场。
“还有下次吗?”我妈瞪了他一眼。
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,直接溜回了自己房间。
躺在床上,我回想着苏晴的样子。
她的那双眼睛,很亮,也很静,像一潭深水。你看不到底,但也不会觉得危险。
还有她接到电话时,那种瞬间切换的模式。前一秒还是一个温和的相亲对象,后一秒就变成了一个果断的母亲。
我忽然对她的过去产生了一点好奇。
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,在这样一个小县城里,生活应该不会太轻松。
可她的身上,我看不到太多生活的磋磨感。她很平静,甚至可以说,有一种安之若素的从容。
第二天是周日,我被我妈从床上薅了起来,说是王阿姨约了一起去爬山。
我一百个不情愿,但还是被强行塞进了车里。
到了山脚下,我才发现,王阿姨不是一个人来的。
她身边还站着苏晴,以及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。
男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,虎头虎脑的。女孩更小一点,扎着两个羊角辫,怯生生地躲在苏晴的身后。
阳光下,苏晴穿着一身简单的运动服,头发高高地束起,看起来比那天在餐厅里更多了几分活力。
看到我,她也有些意外,但还是礼貌地笑了笑。
我妈和王阿姨已经像两只花蝴蝶一样,热情地凑到了一起。
“哎呀,苏晴,真巧啊,你们也来爬山?”我妈明知故问。
“是啊,张阿姨。周末带他们出来活动活动。”苏晴回答得很得体。
“这是我儿子,林辰。你们见过的。”我妈把我往前推了一把。
我尴尬地跟她点了点头。
“这是我儿子,叫童童。这是我女儿,叫悦悦。”苏晴也把两个孩子介绍给我。
“哥哥好。”叫童童的男孩倒是很大方,声音洪亮。
叫悦悦的女孩还是躲在她妈妈身后,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,好奇地打量着我。
我从口袋里摸了半天,也没摸出什么适合给小孩的见面礼。
场面一度有点冷。
还是王阿姨出来打了圆场:“好了好了,都认识了,咱们出发吧。山顶的风景可好看了。”
于是,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开始爬山。
我妈和王阿姨走在最前面,两个人凑在一起,嘀嘀咕咕,时不时地回头看我们一眼,脸上挂着那种“一切尽在掌握”的神秘微笑。
我跟苏晴走在后面,中间隔着两个孩子。
童童精力很旺盛,像只小猴子一样,一会儿跑到前面,一会儿又跑回来。
悦悦则一直牵着苏晴的手,安安静-静地走着。
“昨天回去,孩子没事吧?”我主动找了个话题。
“没事,就是有点着凉,小问题。”她回答。
“带两个孩子,挺辛苦的吧?”
“习惯了就好了。”她笑了笑,语气很淡,听不出什么抱怨的成分。
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。
聊她的工作,聊我的工作。
我才知道,她大学学的是中文,毕业后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过文案。后来因为结婚生子,才回了老家。
“那挺可惜的。”我说。
“没什么可惜的。”她说,“每个阶段,都有每个阶段要做的事。”
她的心态,好得让我有些意外。
爬到半山腰的时候,悦悦走不动了,赖在地上不肯起来。
“妈妈,抱。”她伸出两只小胳膊。
苏晴弯下腰,想把她抱起来。
我看着苏晴纤瘦的背影,再看看悦悦,虽然不大,但也有二三十斤重。
“我来吧。”我走上前,很自然地说道。
苏晴愣了一下。
没等她反应过来,我已经把悦悦抱了起来。
小姑娘很轻,身上有股淡淡的奶香味。她在我怀里,一开始还有点僵硬,但很快就放松下来,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。
我抱着她,继续往上走。
苏晴跟在我身边,步子慢了下来。
“谢谢你。”她轻声说。
“没事,举手之劳。”
我能感觉到,她看我的眼神,似乎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。
那天爬山回来,我妈对我赞不绝口。
“我儿子就是心善,会疼人。”她在我爸面前把我夸成了一朵花。
我没说话,心里却不像之前那么排斥了。
抱着悦悦的那一刻,我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。
那是一种被需要的,被依赖的感觉。
在上海,我是一个可以被随时替代的“螺丝钉”。我的工作,我的价值,都体现在一行行的代码和一份份的报表里。
可是在那个小女孩软软的身体靠在我肩膀上的时候,我忽然觉得自己,好像变得具体了,变得重要了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妈以各种各unbelievable的理由,创造我和苏晴见面的机会。
今天送点自己家种的青菜,明天送点刚出锅的包子。
我成了专门的“快递员”。
每次去,苏晴都很客气地接待我,给我倒杯水,然后跟我聊几句。
童童和悦悦也跟我渐渐熟络了起来。
童童会拉着我,给我看他新买的奥特曼卡片。
悦悦会把她最喜欢的草莓味棒棒糖分我一半。
我去的次数多了,也慢慢了解了她的生活。
她和两个孩子,住在一个老式的小区里,房子不大,但收拾得很干净。阳台上种满了花花草草。
她每天的生活,都围绕着孩子和工作展开。
早上六点起床,做早饭,送两个孩子上学。然后自己去图书馆上班。下午下班,接孩子,买菜,回家做饭。晚上陪孩子写作业,讲故事,哄他们睡觉。
等一切都安顿好,往往已经深夜了。
我问她:“你没有自己的时间吗?”
她说:“陪着他们,就是我的时间。”
我看着她,心里有些触动。
我见过很多在职场上拼杀的女强人,也见过很多精致的“都市丽人”。
但苏晴不一样。
她的身上,有一种被生活洗练过的温柔和坚韧。
她不抱怨,不卖惨,只是安安静-静地,过着自己的日子,撑起一片天。
我开始主动约她。
不再是我妈的授意,而是我自己的想法。
我会借口说,发现了一家新开的甜品店,问她要不要带孩子去尝尝。
或者说,市中心的公园里有风筝节,问她要不要一起去。
她很少拒绝。
我们带着两个孩子,像一家人一样,逛公园,去游乐场,看电影。
童童和悦悦越来越黏我。
他们会叫我“林辰叔叔”。
童童会让我教他打篮球。
悦悦会把她画的画送给我,上面画着一个太阳,一个月亮,还有三个手牵手的小人。她说,那是她,哥哥,和妈妈。后来,她又在旁边,添上了一个更高大的小人。
她说,那是林辰叔叔。
我把那幅画,贴在了我房间的墙上,就在那张褪色的篮球海报旁边。
我妈看着我和苏晴一家的互动,乐得合不拢嘴。
她觉得,这事儿,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。
她开始跟王阿姨,甚至跟苏晴的父母,讨论一些更长远的问题。
比如,我们结婚的话,房子要怎么办。
是重新买一套大的,还是把我现在的房间重新装修一下。
再比如,孩子的户口问题。
还有,以后要是再生一个,该怎么带。
这些话,她当着我的面也说过几次。
每次,我都只是笑笑,不接话。
我承认,我对苏晴有好感。
我也很喜欢童童和悦悦。
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,我很放松,很开心。
那种感觉,是我在上海那三年,从未体验过的。
但是,好感,不等于爱情。
喜欢,也不等于就要结婚。
我还没想好。
我不知道,我是否能承担起一个丈夫和两个孩子的父亲的责任。
我也不知道,我对苏含的感情,究竟是出于喜欢,还是出于一种……同情和怜惜。
我更不知道,如果我真的跟她在一起,要如何面对周围人的眼光和议论。
小县城就这么大,一点风吹草动,就能传得人尽皆知。
我已经能想象出,那些邻里街坊,在背后会怎么说我。
“听说了吗?老林家那个从大城市回来的儿子,找了个二婚的,还带着两个拖油瓶。”
“真是想不开,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,非要给人当后爸。”
这些声音,像一根根看不见的刺,扎在我的心里。
我开始变得犹豫,变得退缩。
我不再主动约苏晴。
她发来的微信,我也回得很慢,很敷衍。
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。
她没有问我为什么,只是也渐渐地,不再主动联系我了。
我们之间的关系,又回到了一个冰点。
我妈看出了不对劲。
她把我叫到房间里,关上门,很严肃地问我。
“你跟苏晴,到底怎么回事?前阵子不还好好的吗?”
我坐在床边,低着头,玩着自己的手指。
“没什么。”
“什么叫没什么?”我妈的音量提高了,“你是不是听了外面什么闲话了?”
我没说话,算是默认了。
“你这孩子,怎么这么没出息!”我妈有点生气,“嘴长在别人身上,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。日子是你自己过的,幸不幸福,只有你自己知道!”
“苏晴那姑娘多好啊,人善良,又勤快,把两个孩子教育得也很好。你错过了她,以后去哪儿找这么好的人?”
“妈,你别说了。”我打断了她,“让我自己静一静。”
我心里很乱。
我妈说的道理,我都懂。
可懂,不代表就能做到。
我毕竟是个凡人,我没办法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。
那段时间,我把自己关在家里,哪儿也不去。
白天睡觉,晚上就打游戏,打到天亮。
我试图用这种方式,来麻痹自己,逃避问题。
我爸看不下去了。
一天晚上,他端了盘切好的西瓜,走进了我的房间。
他把西瓜放在我桌上,然后在我旁边坐下。
电脑屏幕上,游戏的厮杀声震耳欲聋。
我没有理他,继续操作着鼠标和键盘。
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,看着我打。
一局游戏结束,我的人物倒在了血泊里。
我烦躁地摘下耳机,扔在桌上。
“打游戏,能解决问题吗?”我爸终于开口了,声音很平静。
“解决不了。”我靠在椅子上,看着天花板。
“那你还打?”
“不然呢?”我反问他,“我能怎么办?”
“你怕什么?”我爸问。
我沉默了。
是啊,我到底在怕什么?
怕被人议论?
怕承担责任?
还是怕自己,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她,怕自己只是一时冲动,最后会伤害到她和孩子?
“我不知道。”我老实回答。
我爸拿起一块西瓜,递给我。
“我跟你妈结婚的时候,家里穷得叮当响。你爷爷奶奶都不同意,说你妈身体不好,怕以后生不了孩子,拖累我。”
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些往事。
“后来呢?”我问。
“后来,我就跟你爷爷说,日子是我自己过的,是好是坏,我都认了。就算以后没有孩子,我也认了。”
他看着我,眼神很认真。
“小陈,过日子,就像这吃西瓜,甜不甜,只有你自己吃了才知道。别人说得再多,那都是别人的感觉。”
“你如果真的喜欢那个姑娘,就别管别人说什么,也别想那么多以后。你就问问你自己的心,跟她在一起,你开不开心。”
“如果你觉得不开心,那就算了,谁也别耽误谁。”
“但如果你觉得开心,那就去试试。天塌下来,有爸给你顶着。”
他说完,拍了拍我的肩膀,就起身出去了。
我手里拿着那块西瓜,红色的瓜瓤,黑色的瓜子,像极了我此刻混乱的心情。
我爸的话,很简单,很朴实。
但每一个字,都敲在了我的心上。
我一直在考虑“应不应该”,却忘了问自己“愿不愿意”。
我一直在权衡“利弊得失”,却忘了去倾听自己内心的“真实感受”。
跟苏晴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,我是开心的。
那种开心,很纯粹,很温暖。
是我在上海那些年,用再高的薪水,再亮眼的KPI,也换不来的。
我想起了悦悦送我的那幅画。
我想起了童童看我时崇拜的眼神。
我想起了苏晴在阳光下,对我露出的那个浅浅的笑容。
那一刻,我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,豁然开朗了。
我拿起手机,找到了苏晴的微信头像。
那是一张她抱着两个孩子的照片,三个人笑得很灿烂。
我盯着那个头像,看了很久,然后打下了一行字。
“明天有空吗?我想见你。”
消息发出去,我的心跳得很快。
过了大概十分钟,手机亮了。
是她的回复,只有一个字。
“好。”
第二天,我约她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家“荷塘月色”见了面。
还是那个包厢,还是那个靠窗的位置。
她还是穿着一件素雅的连衣裙,长发披在肩上。
她看起来比前阵子瘦了些,眼神里带着一丝探寻。
“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她先开了口。
我给她倒了杯茶,也给自己倒了一杯。
我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,看着她,很认真地说:
“苏晴,对不起。”
她愣住了,似乎没想到我会说这个。
“前段时间,我……我是在躲着你。”我决定坦诚布公,“我听到了一些闲话,也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,我很混乱,也很懦弱。所以,我选择了逃避。这件事,是我不对。”
她静静地听着,没有说话,只是眼神里的那层薄冰,似乎融化了一些。
“我爸跟我说,过日子,甜不甜,要自己尝了才知道。”
我看着她的眼睛,继续说:
“跟你,还有童童和悦悦在一起的时候,我觉得很甜。那种感觉,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。”
“我承认,对于未来,对于要承担的责任,我依然有恐惧,有不确定。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一个好丈夫,一个好父亲。”
“但是,我想试试。”
“我不想因为害怕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,就错过现在的美好。”
“所以,苏晴,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,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吗?”
“我们可以不用很快地去谈婚论嫁,就从……从认认真真地谈一场恋爱开始。可以吗?”
我说完这一大段话,感觉自己手心都出汗了。
这是我长这么大,第一次这么郑重地,对一个女孩说出自己的心意。
包厢里很安静,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。
苏晴低着头,沉默了很久。
就在我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,我看到一滴眼泪,从她的眼角滑落,滴在了她面前的茶杯里,漾开一圈小小的涟-漪。
她抬起头,眼睛红红的,但脸上,却露出了一个比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,都要灿烂的笑容。
她点了点头,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。
“好。”
那天之后,我们的关系,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。
我不再是我妈的“快递员”,而是正大光明的,以男朋友的身份,出现在她和孩子们的生活里。
我会在她下班的时候,去图书馆门口接她。
会在周末,带他们一家三口去郊游。
童童的家长会,我会陪她一起去。
悦悦在幼儿园的汇报演出,我会在台下举着手机,录下全程。
我开始学着做饭,虽然一开始做得很难吃,但他们母子三人,每次都吃得很香。
童童和悦悦,也改口叫我“林叔叔”了。
有时候,童童会很认真地问我:“林叔叔,你以后会变成我爸爸吗?”
我摸着他的头,笑着说:“这要看你妈妈的意见了。”
然后,他就会跑去问苏晴。
苏晴每次都只是红着脸,嗔怪地看我一眼。
我们的生活,平淡,琐碎,但充满了温暖。
当然,那些闲言碎语,并没有消失。
我偶尔还是会从邻居的口中,听到一些不那么好听的话。
但我已经不在意了。
就像我爸说的,日子是自己的。
我的幸福,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。
我也跟我爸妈,进行了一次很正式的谈话。
我告诉他们,我和苏晴在交往,我们很认真,但我们不着急结婚。
我希望他们能给我们一些空间和时间,不要过多地干涉。
我妈虽然有点心急,但看到我坚决的态度,还是同意了。
我爸则是一如既往地支持我。
他说:“你自己的路,自己走稳了就行。”
我也开始重新规划我的职业。
我不想再回上海了。
我发现,我更喜欢小县城这种慢节奏的生活。
我利用自己之前的人脉和技术,接了一些远程的编程项目。
收入虽然比不上在上海,但也足够我们过上安稳的生活。
我还报了一个线上的心理学课程,我想更了解孩子的心理,以后能更好地跟童童和悦悦相处。
一切,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。
一个夏天的傍晚,我、苏晴,还有两个孩子,在小区的公园里散步。
夕阳把我们的影子,拉得很长很长。
悦悦骑在我的脖子上,咯咯地笑个不停。
童童牵着苏晴的手,在前面一蹦一跳地追着蝴蝶。
苏晴走在我身边,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。
她忽然开口问我:“林辰,你后悔过吗?从上海回来。”
我看着眼前这幅温馨的画面,摇了摇头。
“不后悔。”
我看着她,很认真地说:“以前,我以为家是一个地方。现在我才知道,家,是有你在的地方。”
从一个繁华的都市,回到一个宁静的小城。
从一个人的孤单,到四个人的热闹。
我的人生,看似是走了一条下坡路。
但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收获了比以前多得多的东西。
那些东西,叫作“幸福”。